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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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壞消息並不止一個。

景木榆剛從回國的飛機上下來, 就接到了姜聞音的消息。他打開看了看,又關上了, 放下手機,目光有點茫然。

他倆一向習慣蹭在一起走,楚辭站在行李盤旁邊一低頭,轉眼再擡頭發現身邊景木榆的神色就有點不對了:“怎麽了?”

“WTF,”景木榆將嘴裏嚼碎的薄荷糖吞下去, 咽了一下, 才慢慢地說:“半決賽,輸了。”

楚辭的動作有一瞬間定住了。景木榆看著他, 也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麽滋味, 薄荷糖的碎片剮得嗓子眼火辣辣的燒:“QU,”他又咽了一下口水,幹巴巴地說:“還是QU,QU打敗的WTF。”

三年前,四年前, 也是這樣。只不過這次不是甚至不是亞軍, QU在四強的路上就封死了WTF前進的腳步。無力感在那一刻像覆蘇的潮水一樣撲面而來, 景木榆身處機場大廳,卻感覺被怒濤之嘯全頭全尾地淹沒,放眼望去, 全無出路。

楚辭無言, 拍了拍他的肩膀。兩人並肩, 沈默地看著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在托運盤履帶上緩緩轉動, 時間好像突然停滯了,就好像冥冥中有什麽透明卻碩大無匹的東西,朝著他們兩人劈頭蓋臉地壓下來,制造出窒息的氣場。

楚辭先開的口。

“先別看了,等回去覆盤,”他視線無意識投向遠方:“之前幾天我們都在比賽,現在放假了,有時間了,回去把他們半決賽補一補,哥哥分析一下原因吧。起碼要知道他們是怎麽輸的。”

景木榆知道他此時心裏多半並不比自己好受多少,無聲地點了點頭。

他們下飛機的時候已然淩晨,到基地的時候時針已經指向兩點。兩人都是疲憊不堪,沈默地上樓,打開門,進房間,做著一套機械的動作,誰都不太有心情講話。楚辭在沒開燈的房間沙發上坐了一會兒,向著同樣坐在沒開燈的床上的景木榆說:“很晚了,我先去洗澡,明天再覆盤吧。”

景木榆點了點頭,想起來他應該看不見,於是沈悶地“嗯”了一聲。楚辭便起身,順手“啪”地一下開了燈,拎著毛巾紮進浴室;景木榆依然一動未動,坐在開了燈後的房間裏,像一尊沈默的石像。

楚辭匆匆沖了個澡,用毛巾包著還在滴水的發尾出來,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:景木榆已經從床沿挪到了窗邊,兩扇玻璃窗往外敞著,他站在風口,指尖撚著煙,明紅的火星騰出朦朧的霧。輪廓冷峻的男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,稍長的碎發被吹得往後拂去,嘴唇稍稍分開,便有一縷煙氣吐進夜色裏,他眼瞳漆黑得幾近消沈。

楚辭無暇問他戒了那麽久為什麽又覆吸,他不忍心也沒有權利去責備,更何況,答案一目了然。他笈著拖鞋走過去,濕過水的鞋面在瓷磚地板敲出啪嗒啪嗒的聲音,景木榆聽見聲音回過頭來,將煙在窗戶的防滑軌裏摁滅了。

楚辭走到他身邊站定。景木榆手肘撐在窗臺上,斜斜地傾著身子,仰頭看站直的楚辭。

“你說,”他緩緩道,眼神裏透露出無窮無盡的迷茫和困頓:“不是我打的,我為什麽還是會難過?”

“因為責任,因為愛,因為你是景木榆,”楚辭湊過去親他,順手將他手裏的煙蒂奪了。景木榆撐著他站著,姿勢簡直太順了,他低下頭,輕輕往前抵一抵,就能完完全全地親到他的神,嘴唇覆著嘴唇,鼻尖挨著鼻尖,柔軟的唇角壓著唇角。景木榆本身陷在一種微妙而遲緩的狀態裏,看見他親過來,沒有躲,沒有害羞,也沒有太緊張,在嘴唇完全碰到嘴唇的時候,才遲鈍地眨了眨眼睛。

楚辭哄他:“哥哥乖,讓我抱抱。”他貼過去,景木榆感覺到一點濕潤的舌尖正緩緩沿著他唇瓣邊緣舔舐,於是他張開手臂環過楚辭的脖頸,像兩只互相舔傷的獸。

“都會過去的,”楚辭含含糊糊地說:“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”

景木榆只覺得他現在是在幾千丈、幾萬丈的懸崖邊飛速跌落,分不清哪裏是盡頭,也許下一秒就是粉身碎骨,楚辭的安慰不啻於杯水車薪。景木榆將頭歪過去,倚著他,輕輕地說:“S7又沒了。”

“這一年又過去了,我們究竟要到哪一年,才能打敗‘他’呢?”

他是指快樂魔王joy。

楚辭沒有說話,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,他也一樣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。

景木榆偏過頭,視線投向窗外。明明是一片漆黑的夜,他卻說:“你聽。”他有點恍惚地說:“他們在喊joy大魔王。一模一樣,和夏季賽那次,一模一樣。我們都是註定跪倒在神座之下的凡人嗎?”

楚辭握住他的手,景木榆的手心冰涼。

“再等一年就好了,”他這話說得不算太有底氣:“再等一年。”

“電競選手能有幾個一年?”景木榆認真地看著他:“我曾經有兩年,在那兩年裏,joy可以十分鐘107刀。往後就沒有我了,可是三年過去了,他依然還能維持十分鐘107刀的統治力。Fly又有幾年?”

楚辭搖搖頭:“總該留一點希望,萬一明年就成功了呢?”

景木榆久久地看著他,末了嘆了口氣,並不抱什麽希望。他聲音幾乎微不可聞,低低的,啞啞的:“我剛剛跟姜聞音說了兩句,他說他跟瀾流聊過了,大家心情都不好,而fly一晚上沒說過一句話。”

“姜聞音說:瀾流原話是這樣的。他就一晚上坐在那裏,也不動,也不吃,沒有表情,只是機械地跟著隊伍走,像一個機器人。心理咨詢師跟過去了,他什麽也不說。我們大家都勸過了,他也不說話。他一直維持了幾個小時這樣的狀態,我們都覺得有點害怕了。”

“可惜我這次也沒拿到什麽好成績,當然,在我還是lol選手的時候也沒有,總是大賽斷腿亞軍背景板,”景木榆自嘲地笑了一下:“不然還能有立場說一說他。”

楚辭不知道怎麽安慰他,想來想去只能說:“你已經盡力了。”

“我沒有,”景木榆果斷道:“只要不到頂點,都不算盡力。聽這些蒼白的漂亮話沒有意思,我哪裏有問題我清楚,沒有必要粉飾太平。”

“是啊,有問題就改,下次重頭再來就是了,”楚辭托腮,定定地看著他:“哥又何必太過擔心呢?好好睡一覺,等他自己想通了,大不了就是明年再來。”

“他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,”景木榆還是擔憂:“他性格也是那樣一根直到底的。這一下打擊要是直接折了,那就再也站不起來了。”

“當年哥也是自己熬過來,熬到現在的,”楚辭拉過他的手,將他拉起來,順手關上窗戶:“有些關卡只能自己一個人過,有些苦只能自己一個人受。哥哥實在擔心的話,先睡一覺,養足精神我們明天一起好好覆盤。反正比賽都結束了,林隊起碼能給三天假,剛好趁這個時間,我們好好總結一下他們出了什麽問題好不好?到時候直接跟教練溝通溝通,傳遞一下我們的建議,也比在這裏擔心得睡不著覺好。”

他拉著景木榆的手不急不緩地分析了一通,景木榆終於能聽得進去話了,點了點頭。

然而覆盤計劃還是暫時擱置了,因為白糖從臺北銷假回來了。

白糖是拎著大包小包進基地門的。他一進門就是一張笑呵呵的圓臉,兩邊梨渦都笑出來,見人就掏禮物:“經理早上好!隊長早上好,我回來了,我給你們帶了好多我那邊好吃的喔,阿嬤讓我要有禮貌,一定舀我拎這兩盒鳳梨酥過來給你們嘗,還警告我不能在路上偷吃哦,哇,真的超——過分誒,簡直都不知道誰是她兒子啦!”

他忙著分門別類發禮物,一邊滔滔不絕道:“聽說你們這次出去拿了銀鍋,超勇的誒,那可是國際大賽哦!真的好可惜我簽證沒過,不然就能跟你們一起去啦!不過正好回一趟家也挺好的,家裏都想我了,我再不回去他們就要飛過來看我了……”

他給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,對號入座塞到一半,拿著一盒包裝好的肉脯,突然發現了事情有哪裏不對。他環顧了一下四周,疑惑了:“陶哥呢?二隊的人……今天不在基地嗎?”

汪經理、林不語、景木榆、楚辭都不約而同地頓了一下。過了幾秒,林不語不帶感情色彩地解釋道:“他合同到期,先走了,把help也帶走了。”

說得好聽是轉會,說得不好聽就是跑路還帶挖墻腳,存心不讓WTF好過。白糖也知道這裏面的機鋒,反應過來後,“啊”了一聲,有點不知所措。

反而是林不語主動把話接了過去:“走了就走了,有什麽好說的?不提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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